db-halfaheart

Notes：

被新的同框图冲昏了头脑，激情码字三十分钟。

圈地自萌，请勿上升。

“张老师！”他说，“来合影吧！”

他端着个酒杯摇摇晃晃的，影子在地上打出一片形状窈窕的深黑色，大概喝得有点多了，口齿不清又喋喋不休，台湾腔很重的声音软成一团。

张老师叹了口气，伸手去帮他把皱皱巴巴的白T恤拉平整，年轻人的皮肤在不怎么明亮的灯光下呈现出很健康的小麦色，脖子修长，宽宽的骨架搭起结实有力的双肩，此刻歪着头傻乎乎地看着他。张老师心想估计喝醉了，头痛地把酒杯从他手里试着往外抽，他很顺从地眨了眨眼，松了手，酒杯就自己滑出来，被张老师握在手里。

“合影。”这家伙脸颊红红的，两只眼睛倒是亮得非同寻常，跟拿什么东西擦拭过的星星，直勾勾地固执得孩子气地寻着他，跟着他的动作转。

张老师把杯子放一边，转头跟助理交代了两句。这地方热闹得很，来了很多人，闹哄哄的一片人声里他的声音却异常清晰，一字一句都像响在耳边。怪事，张老师心想，看了看年轻人抓着自己衣襟的手，骨节分明。

“好好好。”张老师简直想笑，语气不由自主地放得很温柔，跟哄小孩儿似的。“合影。”

这天看到他的时候，张老师没有怎么多想。觉得这小孩儿应该忙死了，没功夫管别的，但是前几天还刚过过生日，一见面保不准又要缠着自己问东问西嫌这嫌那。

他心里用了又字。因为从前的一些片段此时滚动播放，清晰而生动，在眼前张牙舞爪的。小孩儿亮亮的眼睛让张老师又有点头疼，但是不是那种很难过的头疼，是心里又满又涨，像有一颗年轻人都爱吃的泡泡糖鼓起来，轻飘飘地填满了整个心房。

这又是怪事，因为张老师这个年纪的人实在是很不容易有这种感觉了。他这样想着，就听到年轻人来叫他了：

“张老师！——张老师，这里这里！”

多大一个人了，跟个未成年的高中生一样背着包扣着鸭舌帽蹦蹦跳跳，长胳膊用力地朝他挥。张老师一边想一边走过去了，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想法中的自相矛盾——有的时候觉得他是个幼稚又天真的小孩儿，有的时候又下意识地把他当老大一个成年人。

看到他人了，张老师抱着手臂上上下下看了一会儿，年轻人嘿嘿傻笑，条件反射般绷直，抿着嘴唇盯着他像在接受某种庄严的来自上级的审阅，看起来紧张得要死。看完了，张老师点点头评论道：“好像有点胖了。”

他一下跨了脸，看起来要哭：“啊，不是吧不是吧，为什么？我每天都有锻炼的啊！”这小孩儿情绪很激烈地转着圈圈看自己：“真的吗？真的胖了吗？”

张老师又很想笑了，感觉他像路边找不到主人急得团团转的小狗。

“好了好了，没有胖，我瞎说的。”张老师被他转得眼睛疼，拽着他让他好好地定在原地，“就是有点壮了——结实了。”

这下算是哄到了，他撅了撅嘴，把鸭舌帽摘下来扇扇风。“真的哦？老师不要逗我玩嘛。”

“哪儿逗你了？不信等会儿问问导演。”

小狗嘿嘿笑起来：“干嘛问导演！我就是想问你嘛。”

他在张老师边上又蹦又跳的，瘪瘪的背包上有个钥匙扣叮叮咚咚地响。“张老师，我们好久没见了哦。”张老师还没有反应过来，看见他凑过去，棱角分明的脸庞像上了一层釉似的发光，整个人从头顶往外冒着很开心的气息。“老师有没有想我啊？”

——是挺想的。张老师自己心里说了一句，嘴上很谨慎：“嗯……还成。”

“什么叫还成！”年轻人不愿意了，手指撸了一把头顶软软的发，额头光洁宽阔，就像一个气息干净的高中生。“我很想你的老师，我给你拍了一个视频你有没有看见？给新电影的那个？”

张老师一下子想起了。那个视频还是助理给他看的，年轻人站在白色背景前微笑着看他，留了一点小胡渣，让他想起早年拍戏时他那个有点蠢的造型。年轻人在视频里语气明媚地管他叫“涵予哥”，嘴角高高地上扬，一下子又像回到了过去那段日子里。

张老师想起这些，很感慨地叹了口气，心里那种奇怪的饱涨感又摇摇晃晃地浮上来。

“看到了。”张老师说，“挺好的。”

年轻人有的时候叫他张老师，有的时候叫他哥。张老师叫他Eddie——张老师不是一个很经常讲英文的人，也常常记不住这会儿年轻人们的英文名，但是唯独Eddie这个他记得很牢，并且经常叫。张老师喊他Eddie，他就会很开心地应一声，转过头来眼睛亮亮地来寻他。张老师的声音很低，是一种京味儿的烟嗓，早间配音的经验让张老师说起话来又沉静又令人心跳，会让人情不自禁地静下心来仔仔细细地听。Eddie这个名字被他念得不像英文，重音在前，尾音柔软上翘，没有西式的优雅和繁复，但是有张老师自己独有的沉郁动听。

年轻人于是非常喜欢听张老师这样叫自己。

有的时候张老师也快玩笑地喊他彭同学。这样子也蛮好玩的，一个是老师一个是同学。彭同学赖在他身边问这问那，张老师一个一个耐心地回答，看见他宽阔突出的肩胛骨有块地方晒黑了，在白T底下很明显地透出来，这才觉得，好像是有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

张老师看了他一会儿，伸手在彭同学肩上按了一下。彭同学比他高出好多，此刻笑眯眯地低着眼睛，睫毛卷曲垂下，顺从而温柔地看着他。

吃饭的时候彭同学说，不能喝酒不能喝酒，明天还有通告要赶的，喝多了会头疼。两个小时以后张老师看着他红彤彤的脸和迷迷蒙蒙的眼睛，觉得很头疼。

不是说好不喝酒的吗？张老师想把彭同学赶到旁边沙发上坐一会儿，去要点茶来给他喝，结果被彭同学缠住要合影。彭同学真的非常喜欢拍照，张老师是知道的，他看过很多彭同学自己很莫名其妙的一些自拍，看起来怪傻的，但是又很可爱。彭同学大声嚷嚷着把导演他们都叫来了，四个人站在一起拍了一张照。

彭同学站在镜头最左边，张老师站在镜头最右边。彭同学扬着脑袋，笑得阳光灿烂，嘴角要翘到天上去了。张老师依旧是一如既往的老干部拍照姿势，只是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也是微微地笑着。

彭同学还不肯完，结束以后拽着张老师手臂：“老师！我想单独跟你拍照！”

张老师感觉他真的是醉得很厉害了，整个人摇摇晃晃，脸上的笑意感觉要溢出来了。他和助理讲了一下，把彭同学拖回到自己酒店房间里去，叫他助理把东西都送过来，先过一夜醒醒酒。

彭同学到了房间以后就一头栽倒在床上，闭着眼睛哼哼唧唧。张老师给他泡浓茶，滚热而浓郁的气味蒸腾在闷闷的空气里，他单手把摊成一张饼的彭同学拽起来：“先别睡。”

彭同学没什么意识地嗯嗯了两声，就着他的手喝完了茶，然后又一头栽下去。他的白T恤皱巴巴地抱成一团，长胳膊长腿毫无形象地伸开，整个人舒展到极点，摊在白色床单上，像个睡到昏天暗地的狗狗，还吸着鼻子在被子里面蹭两下。

张老师撑着腰看他，很想笑，还是憋回去了，把东西收拾好，戴上眼镜坐在床边的沙发椅里面看书。还不到睡觉的点，不过他估计已经睡死过去了，就让他睡吧，时间还长。

过了一会儿彭同学其实就醒了，酒没完全醒，意识是恢复了，眨巴着模模糊糊的眼睛看了看四周。干干净净的一人套间，头顶有盏造型别致的灯发着昏光，跟前还有面镜子，他在里面看见头发乱糟糟的睡姿完全没有形象的自己。

——哦，还看见一个窝在沙发椅里面戴着眼镜全神贯注地盯着书的张老师。

彭同学轻轻地拧过身子，很贪婪地盯着张老师看，看到他方方的下巴，眉眼间的沟壑，深邃的看不见底的眼瞳在灯下散发着暗色调的亮光，嘴唇很专注地抿起来一点，看起来非常有气质——是哪一种气质呢，彭同学也说不上来，张老师身上的气质叫他又着迷又心慌，却不知道怎么用语言词句去描述。

于是彭同学翻了一个身，差点从床边上掉下来。动静有点大，张老师抬起头来，看到他，咦了一声。

“怎么醒了？”

彭同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啊的一声从床边滚下来。

“张老师！”高个子的年轻人挥了挥手臂，“我们好久没见了哦。”

张老师下意识地答是啊，然后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

“你刚儿还问过我。”他无奈地说，冲他做了个手势，“光着脚，别站地上，躺回去。”

彭同学哼哼唧唧地，抬脚就挪过来，非要和张老师挤在一张椅子里。沙发椅又软又小，挤两个人不太舒服，彭同学就大半个身子挂在外面，只把上半身撑在张老师旁边，离得非常近，鼻尖对着鼻尖。张老师听到他的呼吸，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伸手推了推镜框。

“干嘛呢？——”

彭同学眨着他的狗狗眼，抱住张老师的一只胳膊开始碎碎念，台湾腔完全抖露，一口台普讲得又快又黏，脸颊鼓鼓的。

“啊头好痛。”他半闭着眼睛吊在张老师身上，“要裂了。”

张老师想笑，这次真的笑了，眼角微微吊起。“之前还说不喝酒，该。”

“啊我是因为高兴嘛。”彭同学软软绵绵地反驳，“我是因为看到老师高兴啊！老师我好想再和你一起拍戏喔，你想不想啊？你可以再教我一次啦，教我怎么讲台词，教我特别酷的动作戏，你教我的时候超级帅的你知道吧！……”

他讲起来没完没了，细细碎碎地啰嗦了半天，到后面声音都说不清楚了，眼睛倒是越来越亮，像整个夜空中的阴霾被人擦去了，底下亮晶晶的辰星就穿透一切露出来。张老师一只胳膊伸出去把书倒扣在小桌子上，一只胳膊在他背上拍了拍，示意他起来。

彭同学不听，还是继续自顾自喋喋不休：“老师，你看我是个很好的学生吧？那再教我一次好不好？”

彭同学讲完这句，声音已经低下去，听起来甚至有点委屈了。张老师低头看着他，他的脸呈现出少年感很强的俊气和明朗，脸上覆了一层落下来的阴影，抬起头时这层阴影就散去了，露出他即使喝醉了，显得有点冒傻气但也仍然非常好看的五官。张老师看着他，脑子里很快不知道别的事儿了，心里那颗鼓起来的泡泡糖晃了一晃，粘连着皮肤和骨肉，变成了怦怦直跳的另一颗心脏。

他想把彭同学架起来，让他去床上躺着，但是年轻人已经睡着了，上半身挂在他身上，搂着他的一只手臂，眼角舒服又愉快地下垂，大概在梦里也看见了什么思念了很久的东西。

张老师又叹了一口气。

“成啊。”他说，低低地笑起来。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