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b-halfaheart

Adeus









此博不会再更新
旧文补档随缘
ao3:onlyhalfaheart

【林秦】庸常爱情故事

Summary:

幸运的是,你们还可以一直就这样过下去,直到这个世纪的尽头。

Notes:

奇葩朵朵上映倒计时,激情爆肝复健。是平淡无奇的,属于中年人们的故事。

龙番真好,我永远爱他们。

他习惯于六点钟准时起床,洗漱完以后煮牛奶,煎两个形状浑圆、蛋黄熟度正好的太阳蛋,这时候楼下有晨练的人拖着步子经过,自行车的车铃遥远而清脆地响着,这个城市的晨光熹微浅薄,像一阵温柔的呼吸拂在脖子上。做完这一切他回去卧室,会看到刚刚醒来的秦明坐在床沿,眼皮耷拉神色困倦,浅粉色的嘴唇微微抿起,干净的手腕从睡衣袖口底下露出,搭在膝盖上。他会走过去,俯下身子给他一个早安吻,很有耐心地唤他起来穿衣服。

这个时候的林涛四十岁了。他的身材依旧很好,依旧穿年轻时常穿的警用冲锋夹克,他依旧有结实的腹肌和有力隆起的肱二头肌,宽宽的肩膀收在夹克底下,情绪一激动起来脖子上依旧清晰可见地绷出青筋。他没有同龄中年人广泛拥有的小肚子或者日渐趋于圆润笨拙的体态,鬓角甚至找不到一点扎眼的,但其实又不是那么不合理的浅颜色。秦明也是一样——他比林涛还大了两岁,依旧很瘦,脖颈修长、腰身纤细,皮肤白皙甚至偏向虚弱的苍白,伸手在阳光底下,细瘦的手腕反射出细腻的闪光。他依旧成日冷漠淡然地看人,开口不咸不淡地毒舌,并且也没有什么白头发。他脸上甚至找不到明显的总是轻易出卖年龄的细小皱纹。

他们依旧一个是林队长一个是秦科长,依旧天天跑现场看尸体,依旧熬夜熬到连续二十几个小时不睡觉查监控等毒物报告。只是更多的时候林涛会在查了一整晚监控以后嚷嚷着睡一会儿,再不像从前那样埋怨秦明戴着个眼罩就睡在后面。秦明也总是大半夜被林涛强行从解剖室里揪出来赶回家,摁进床里让他闭眼睡觉。

从前他们忙起来时总是不吃早饭,连日连夜地泡在办公室或者解剖室里,把局里当做第二个窝。现在林涛不肯了,只要不是不得已他一定要求秦明回家去睡,自己也尽量赶回家去,早上顺着流程做早饭,两个人面对面坐下来,安安静静地吃完早饭再去上班。

林涛不常允许他喝咖啡,因为伤身子。秦明对于这一点非常不服气,曾经因此和林涛闹过一个星期的矛盾,最后这场小别扭以林涛妥协同意他一周喝两杯告终。方方正正的咖啡机依旧摆在冰凉干净的大理石上,里头冒出咖啡香气的次数的确是越来越少,仿佛它安静如常地立在那里,只是为了偶尔提醒秦明那些年轻的岁月和模糊的片段往事。

他有时会同林涛说起这些,用他一贯的漫不经心的语气。林涛总是轻轻地不怎么在乎地笑,说老秦你太夸张了啊,你才多少呢还没到这么缅怀光辉岁月的时候吧。

那时候秦明捧着厚厚的温热陶瓷杯子——奶牛花纹的,林涛好多年以前买来送给他的——低头看了看液面上倒映出来的自己,没有答话。

但是总有那么一天的吧,他想。

他们看起来似乎都没怎么变化,也就是从前而立之年都不到的模样。但是又有很多东西其实在变。局里添了办公室,装修了好几遍,后头的小操场扩大了,添了一个篮球架可以打球。局里曾经朝夕相处的同事来来去去留留,崭新而稚嫩的面孔一个接一个地涌现,谭局几年前退休了,这会儿的局长换成了一个年轻些的小伙子,精力多得无处可发,天天拉着人唠嗑。林涛喜欢这个小局长,常常同他一块儿聊,聊着聊着说起从前的事情,说起多年前困扰这一帮人快两个月没有头绪的奇案,说起他们这些来来去去的同事和朋友。

李大宝前年结的婚。那会儿她还是依旧忙得没时间相亲,好容易相到一个也是谈了就散,一起呆不上一个星期。林涛打趣她要和五十八一斤的小龙虾共度终生,那时他们坐在久违的夜间大排档里,热热闹闹地吃今年过去一半以来的第一顿夜宵,人声嘈杂又迷乱,热勺浇起的雾气腾腾升起,鲜活的熟红色印在视网膜上。

宝哥手捏着一只小龙虾龇牙利嘴,满不在乎地甩甩留得有一点儿长的头发,说,怎么地,我跟小龙虾在一块儿我也乐意,干嘛一定要找男朋友结婚?

秦明坐在一边安静地使着他的切功,手术刀细长一条闪烁银光,在他手指尖依旧是一样的轻巧灵活。他切完一碗,把虾肉一个个整齐地排开码好,抬头看看,林涛正瞪着无论何时都那么圆亮的大眼睛,眼巴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他没说什么,伸手把摆满虾肉的小盘子推过去给他,然后一脸嫌弃地掏出纸巾擦手。

大宝看着他俩,一如既往地咬牙切齿而无能为力。

秦明擦着手,像是无意间提起一个老朋友似地说,应该找一个人陪着你,有人陪总是很好的。

林涛鼓着腮帮子嚼嚼嚼的动作停下来,大宝的筷子蹲在碗上空。秦明若无其事地丢了纸巾,开始收拾自己的工具,另外两个人的目光灼灼,整齐落在他身上,像要把他剥去一层皮,看看这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那个长年冷言冷语挂在嘴边、在遇到林涛之前总是习惯于孤身一人的秦明。

秦明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语气淡然地补充道:顺便还要管一下你吃,你已经比去年胖了一圈了。

林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宝也笑了,嚷嚷着老秦你真的不够意思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不会说话,他们头顶摇摇晃晃的简陋小灯散发出柔和市井的光芒,此时一起掉进三个人的眼里。嚷着嚷着,她就哽住了,丢下筷子拿手背抹了抹眼睛。

大宝的婚礼他们都去了。新郎是邻市的法医,个高腿长,文质彬彬,很有教养也很会说话。秦明认得他,曾经一起合作过一起案子,他对这个人印象还不错。

于是宣誓证词的时候他很放松地站着,挨在林涛身边,神色难得的非常柔和,仔细看还会发现他眼底噙了一点点笑意。林涛这天特意穿了西装,还是秦明给他做的,这个人英俊硬朗得差点抢了新郎风头。

诶老秦,你好像蛮开心的。林涛说,偏头很有兴致地看着他。台上新郎新娘正在交换戒指,颜色亮丽纯洁的花束团团围着他们俩。

秦明不置可否,也看了他一眼。

还好。他说。

这一天李大宝喝醉了,平日里总是喋喋不休上蹿下跳的姑娘喝得眼泪汪汪,素白头纱被她抓得乱七八糟,她举着酒杯满场子跑来跑去,找到林涛和秦明的时候她一把拽住他俩,把高脚杯晃来晃去,鲜红的酒液就在杯底荡啊荡。

涛涛,她喊。林涛应了一声,笑眯眯地,温柔至极地看着她。

老秦,她又喊。秦明没有应她,抱着手臂和自己醉醺醺的助理冷眼而对,下巴点了点。

大宝眼眶很红,平时没什么女人味儿的姑娘今天化了妆,本身其实非常耐看的五官更加显得清秀养眼,此刻淡颜色的眼影快被眼泪化开了。

老秦,托你的福,我找到陪我的人啦。她哽咽地说,现在就剩下你们俩了啊,你俩也要一直好好的,要一直陪着彼此啊。

林涛像个知心大哥哥一样翘着嘴角,眼睛很明亮,那时快四十岁的他看了看已经四十岁的秦明,又看了看大宝,伸手拍了拍姑娘裹在崭新婚纱下的肩,笑说,借宝哥吉言,一定会的。

后来新郎来找了,他动作温柔地把自己新过门的媳妇接过来,抱歉地冲他俩笑笑。大宝抽抽搭搭地,对于自己正在做什么似乎完全没有概念,只一个劲儿勾着新郎脖子碎碎念:这是我两个好朋友,他们是一对哦,很多很多年了,一直都还在一起,很了不起的……

秦明好像有点看不下去,偏过头去,眼帘垂下。林涛悄悄地捏了捏他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有力地把他的手指圈进掌心。

后来大宝调到邻市去给她丈夫当助理,再后来她带了个小男孩儿回来看林涛和秦明。这个时候他俩已经不是队长和科长了,林涛做了副局,每天管管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和一群又一群新进来实习考察的小孩儿。秦明待在法医科带新人,他们都很少出去跑现场了。

大宝的儿子四岁了,长得圆头圆脑眼睛亮亮,非常可爱,小名叫小宝。大宝非得说这名儿是他爸爸取的,差点没把林涛笑死。小宝性子随他妈,小小年纪就很健谈,满局子一刻不停地乱跑,林涛没有什么事,索性陪他逛一逛。小孩儿很喜欢这个长得帅又温柔的叔叔,黏在他身边嗒嗒嗒地东奔西跑,软软的小手指勾着林涛的,堪堪算是牵着了,局里就这么点大,也不怕他走丢。

林涛趁着大宝去找别的同事叙旧,只剩下他和小男孩儿,于是问了他很多问题。小孩儿聪明得很,一个个都回答了,说爸爸妈妈关系很好,对他也很好,就是有一点忙,他经常不能和爸爸妈妈一块儿吃饭。

林涛实在是非常喜欢小孩子,到了这把年纪竟然还更加明显起来。他翻了块糖出来给小孩儿,问,小宝喜欢爸爸吗?

小孩儿剥着糖嗯嗯嗯地点头。

他又问,喜欢妈妈吗?

点头。糖被剥好了,亮晶晶圆溜溜的水果硬糖躺在小家伙小小的手心里。

林涛问,那能一直一直在一起吗?

小孩儿把糖塞进嘴里,蹲在他面前拍巴掌。可以的,小孩儿信誓旦旦地说,爸爸妈妈和小宝都会一直在一起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

小孩儿眼睛圆圆地瞪着,好像听到他问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扬起脸盘,认认真真地盯着林涛看。

因为爸爸喜欢妈妈,妈妈也喜欢爸爸。四岁的小朋友讲得认真又理所因当。小宝也喜欢爸爸妈妈,所以可以一直在一起。

林涛愣愣地,和这个眼神干净又固执的小朋友对视了一会儿,觉得好像透过他看到了什么很熟悉的人,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于是微笑着,摸摸他短发毛刺的脑袋。

谢谢小宝,教了我一课。他笑吟吟地说。

他牵着小男孩儿在局里上上下下乱逛的时候碰到秦明,后者带了一个战战兢兢的女实习生正要去取DNA检测报告。看到他和他手边个头一丁点大的小孩儿,秦明脚步顿了一下,示意那姑娘先去,然后转向林涛,露出高傲的询问的表情。

大宝的娃。他笑道。

秦明似乎惊了一下,但是没有展露出更多。他西装笔挺,眉目清澈,看不出多少情绪的五官看起来一副生人勿近样子,目光里又天生带着点睨视他人的孤傲,所以一向不是很招小孩子喜欢。这没什么,秦明本身也很不喜欢跟半大的小孩儿待在一起,又黏又吵。然而这个小孩儿却好像对他俩特别感兴趣似的,突然挣脱林涛的手,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几步,抬头仰视着秦明。

林涛好玩道:诶你怎么了,难不成你见过秦科长——啊不,现在是秦老师了。

小孩儿自信满满地抬手指了指秦明,语调童真又严肃,全然不像一个这么点儿大的孩子能说出来的东西。

是秦明叔叔吧?妈妈跟我讲起过。小孩儿软软的小手比比划划,她说林涛叔叔非常喜欢秦明叔叔,秦明叔叔是不是也很喜欢林涛叔叔的啊?那你们也会一直在一起的吧?

秦明低头看着这个头顶柔软,声音糥糯的小男孩,听见他说这些幼稚又坚定的话语,觉得好像透过他看到了什么很熟悉的人。他抬头看看林涛,林涛也正看着他,嘴角带着他很熟悉的那种笑容,是他们还很年轻的时候,刚刚认识,林涛每天下午都骑自行车跑来大献殷勤地载他回家时露出的那种笑。

林涛又摸了摸小孩儿的脑袋,是的哦,你好聪明。他说,笑着眼见已经四十多岁的秦明咳嗽一声好像觉得很无聊似地移开目光,却不怎么自在地红了耳尖。秦明叔叔也很喜欢我,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林涛想把大宝留下来吃晚饭。她比以往瘦了,头发留长了,现在可以扎一个短短的马尾辫。他们这个不再是个姑娘的姑娘的女人味儿似乎也开始散发出来,尤其当她牵着儿子软软的小手,和每一个真正的母亲一样问他话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让林涛觉得有一点陌生,但是在大宝的脸上,好像又完全没有违和感。那种娴静的、温柔的、耐心的母亲的神情,一时间让他怀疑曾经总是蹦蹦跳跳一惊一乍的李大宝,那个因为他们俩秀恩爱而哭天喊地地抱怨自己为什么没对象的李大宝,那个被人吐槽不像个女人一怒之下把秦明送她的连衣裙穿出女装大佬感觉的李大宝,是否真的存在过。

而答案是肯定的,正如每一个细小闪光的过往时刻,也许在记忆里不再有过去的那种光泽,却依旧存在,并且会永远存在。

大宝说不留了,她还得赶回去,孩子爸爸今天回家。大宝说她现在不怎么吃小龙虾了,他爸爸肠胃不好,孩子也不是很喜欢吃。她说完似乎感到有一些抱歉。她抿抿唇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我很想念你俩。她说,修长的身形站在人来人往的警局门口,和这个曾经培养了年轻的她第二个家乡沉静对视。你们真的要一直好好地过下去啊,老秦你少欺负涛涛,都这把年纪的人了,没有什么坎是一块儿过不去的。

林涛温柔地笑笑,低头看看,她儿子正不出所料地凝神仰望自己。他说,好啊,借宝哥吉言,也借小宝吉言,咱俩一定会好好的,是吧老秦?

秦明看了看又红了眼圈的大宝,再看了看林涛。这人的眉目经过这么多年仍然是很好看的,生动而鲜明的记忆流水里他也是这样笑着,穿着被汗浸湿的运动短袖,抱着一个球,转头来和他讲话。那天他笑意盈盈地说,秦明,跟我在一起好不好啊?

秦明失神地看了他一会儿,又低头触到四岁小男孩儿非常好奇的,纯粹明亮的目光。

是的。秦明说。

局里最早跟着他们的那一批人,到如今已经走的走、调的调,辗转流动,到了不同的地方去。仔细想想,竟然也只剩下林涛和秦明两个人了。听说小黑前几天也结婚了,女朋友长得很漂亮。林涛早年队里的那些小年轻,有的去当龙番各个支队队长了,有的调到别的地方去了,崭新的年轻的面孔倒是一刻不停地在涌进来。林涛从林队变成了林副局,秦明从秦科长变成了秦主任,依旧像扎了根一样留在这个地方。

林涛带的那一批新人里,有几个学痕检的,这几个学痕检的年轻人里又有一个长得挺帅的小伙子,非常像年轻时的林涛。他性子很跳,常常提刁钻的问题,眼睛精神气儿十足地挑衅似地睨着你。林涛挺喜欢这个小伙子,他聪明,思维敏捷流畅,而且那种熟悉感让林涛能够短暂地回忆起过往的日子。

他的记忆的确不如从前好了,有的时候忘了一些重要日子里重要的事儿,有的时候忘了刚刚拿来的东西随手放在哪儿了。依旧记忆力很好的秦主任对此感到非常嫌弃,林涛不怎么在意地笑道,没事儿老秦,你放心吧,不会把你忘掉的。

那年轻人有天在和同期实习生聊天的时候说起他想追隔壁鉴定科新来的女孩子,被林涛听到。他骨子里那种闹腾的性格又浮上来,于是笑眯眯地说,要不要我给你们传授一点追小姑娘的经验啊。

一群二十出头的小毛孩儿排排坐,跟听故事似的。不知道谁嚷嚷了一声,说不对啊副局你当年追的是秦主任,又不是小姑娘。

全警局都知道林涛和秦明已经在一起很多年了。他们俩对于这种事情不怎么在意,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非议和指点经历了太多,已经能放得开了。

林涛就笑了,像是想起了什么很美好的事情,他已经快五十岁了,终于有了微微掺着白色的鬓角和眼角细细小小的皱纹,他笑起来时却还是那样好看,和上学时候小姑娘们的评价一样,好像所有星星都落进他眼里。

他说你们不知道啊,老秦年轻的时候外号叫小姑娘。他顿了顿,而且老秦比那些小姑娘还要难追,如果不是我这么有毅力有恒心,当年恐怕还追不到呢。

他看了看那个高个子的年轻人,觉得好像在看曾经的自己,他站在那里面庞明朗笑意张扬,满心美好的愿望和执著蓬动的欢喜。

林涛说,喜欢人家一定要及时去说,不能掐着时机。如果是对的人,人家一定会有所表现的,如果不是那个对的人,要努力让自己变成那个对的人。

他说起曾经和秦明也有过一段时间的争吵,大大小小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吵来吵去,李大宝一度担心得要疯了,怕他俩就此分开,再凑不会一块儿去。那时候他们还很年轻,血气方刚的,林涛和他吵着吵着扭头摔了门就走,大冬天的冷风直往衣服里灌,他就披着件薄外套在外头瞎转,秦明一个人抓着门沿,刚刚争吵导致呼吸急促失速,久久缓不过来。最终是林涛妥协了,实在被冷得受不了,灰溜溜地回到家门口,没带钥匙只好硬着头皮敲敲门。门过一会儿才打开,露出一个沉着脸目光冷漠的秦明,而林涛不知道的是秦明从十分钟前就一直站在门后面,心里五味杂陈脸上八风不动,抱着臂安静地盯着门板看。

林涛笑说,如果真的追到了人家,就不能轻易放开,如果想好了要和人家过一辈子,就要时时刻刻记着,担起这个责任。

有人问,什么责任?

林涛把手插在兜里,身形依旧笔挺英俊,他温和地笑了笑,看着这群目光灼灼的年轻人。

他说,和他共度一生的责任。

步入五十岁之后的秦明生了一场病。林涛把大大小小的事宜推给助手,留在家里陪了他一个月。秦明还是很瘦,看起来没有年轻时候那种弱不禁风的感觉,但总体仍然是不怎么强壮的。他的手一如既往的好看,手指纤长白皙,骨节有力,手腕骨精致地凸起。林涛坐在床边看着他的睡脸,把这双露在被子外面的手盖好,摸了摸他的头发。

秦明也有白头发了,他想。

等到秦明能够下床做事情的时候,春天姗姗来迟,龙番转暖了。秦明穿着素色的睡衣坐在餐桌前喝牛奶,煎得刚刚好的太阳蛋散发着香味儿。秦明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上班,林涛正在客厅里翻找什么东西,答得漫不经心。

老秦啊,你说咱俩退休以后就去开个早餐店吧。林涛刚刚晨练回来,短袖上湿了一块儿,贴在依旧精壮的脊背上,描画出起伏的轮廓。你看我手艺还行吧?

秦明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退休还早着,他恨铁不成钢地答道,这么早就想着偷懒。

林涛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是本厚厚的相册,硬面封皮又重又厚,积了一层灰,上面颜色褪得斑斑驳驳。他在沙发上坐下来,伸展了一下胳膊,把相册摊在膝盖上翻开。

早点儿考虑好呗,他笑着说,你现在觉得还早,说不定一眨眼就到了。

秦明看着他,早晨的阳光把他的头发镀成亮闪闪的颜色,露在外边的脖子淌着汗,弯起来的小臂上细小绒毛清晰可见,呈现出健康的金黄。林涛不再年轻了——他自己也是一样,秦明是知道的。但是他看着这个人,却丝毫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和对一切事物无情地磨砺,仿佛他只是眨了一下眼,眼前坐着的仍然是那个放学后跑来厚着脸皮骚扰他,拉着他去吃他曾经非常不喜欢的小吃街的高个子男孩。高个子男孩在一次打完球以后转头面对他,告诉他,我喜欢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这仿佛也只是一眨眼前的事情。

秦明低下头,看着被阳光照成明亮色泽的液面,他说可以,但是我只负责切东西,别的都要你来管。

林涛也低着头,正在翻那本相册,闻言他低笑起来。

好啊,你只负责切东西,别的都归我来管。

林涛给他多请了一天假,打算明天回去上班,所以此时坐在这儿闲的不得了。秦明纵然千百般好奇,也要装模作样做出一副实在忍不了的不耐烦样子,问他,你在看什么?

林涛扬扬手示意他过来。以前的照片,他说,局里那帮小孩儿说要我带过去给他们看,我记得以前是收过一本的,你看,是咱们高中的时候做的。

秦明绕到他身边坐下,抬起封皮看了看。的确,是高中时候的那本相册,林涛自己掏钱做的,里面收藏了他俩从认识到正式在一起到毕业的所有能留下的照片,已经完全泛黄,有的残损了,有的模糊得看不清人脸,有的脆得不像样,似乎一碰就会碎掉。所有的照片层层叠叠地组成了一个故事,冗长繁琐然而字字珠玉,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也没有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不同于流行小说也不像什么黏黏腻腻的情诗,它就是一个庸常平淡的故事,写在沟壑纵横的岁月掌心里。

林涛翻着翻着,笑得不能自已。他指着一张说,老秦你看这个,竟然还留在这里。

秦明凑过去看了看,老脸一红,一把把相册合上。照片上他贴在林涛旁边,在人侧脸上落下一个亲吻,画面上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有一个瞪大了眼睛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的林涛。

是他们高三演话剧时的剧照,林涛特意向拍照的同学要过来的,当时嘚瑟得跟孔雀开屏似的,笑嘻嘻地跟他说,以后我就拿这个跟别人讲是你先追的我。被秦明恼羞成怒地打了一顿。

他们当时是多么年轻而活泼啊,十八岁,个头像雨后青翠的草尖一样刷刷地往出冒,脸庞明亮眼神清澈,刚刚定型的骨架宽阔又结实,把胸膛里那颗澎湃作响的少年心撑得高高的,无畏而坦荡。五十岁的秦明脸颊发烫,眼神不再像当初那样淡漠得伤人,心脏不再像曾经一样热烈滚烫容易悸动,看着林涛时,他眼里却又多了很多厚重又真挚的东西,他的心也还在怦怦有力地跃动。

林涛也看着他,指尖摩挲着厚厚的相册封皮,把过往的一切尘埃和阳光连同他一起放在手心里,笑得一如昨日。

没关系,老秦。他说,你看,幸运的是,这些还只是我们生命里很少的一部分。

幸运的是,我们还可以一直就这样过下去,直到世纪的尽头。

end

下周就能看奇葩朵朵啦啊啊啊啊——!!!!!(翻滚)

评论(23)
热度(124)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db-halfaheart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