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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

全容悦斋的人都知道了，北镇抚司沈百户沈大人家里养了两只猫。

Notes：

旧文拿来暖个tag。路人视角的OOC无聊小故事。非常短。

小周姑娘自小就在容悦斋做事。从记事起，她就浸在店里掌柜的和跑腿的各处搜刮来的闲言碎语里，听着四面八方实时的坊间传闻和官场野史长大，见识不能说短浅，但是说到底也只是个愚昧无知的市井小姑娘。容悦斋是京城最好的点心铺子，派头大，名声响，朝上无论文武都有不少大官人喜欢，她在一众的姑娘里跟着做事情，如今长到十六岁，也算长了不少见识，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容悦斋的常客细数来真不少，其中有一个沈大人，来了快一年，店里大大小小的都认得他。听跑腿儿的小差们说，沈大人是北镇抚司的百户，当今锦衣卫中名声最响的一位，为人严厉凶残却又正直得找不到一丝污点。

一句话，是个不好惹也惹不起的主。

小周姑娘见过他好几次。这个沈大人同别的官人都不一样，别的要么自己根本懒得跑，使唤府上下人来买点心，要么前前后后拖家带口的，有意显摆似的摆个大架子进店晃悠一圈再走。唯独沈大人是孤身一人前来的，不带一个侍从，总是亲自来挑东西，当场亲自付银两，也从不拖欠赊账，更别说耍赖皮了。要不是他着一身官服，配一把长刀，浑身上下还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冷冽气场，简直就像是平民百姓中一个来逛街买宵夜的。

小周姑娘打心里是很仰慕这个沈大人的。他长得很好，五官端正又俊气，虽然总是同一副严肃的表情，但是这不妨碍小周姑娘仰慕他——总觉得他同那些大腹便便、以搜刮民脂民膏为乐的所谓士大夫们不同。

沈大人每次来店里的时间不定，每次来挑的东西也都不同。小周姑娘曾经偷偷注意过，他每次来买点心都毫无规律可言，似乎只是在家里抓了个阄，抓到哪个就来买哪个，这就无从推测他的喜好了。

直到有一天，小周姑娘偷听老板娘和沈大人讲话才发现了些什么。老板娘是个市面上混迹多年的油滑女人，会说话，懂人情世故，靠着一副尚能入眼的皮囊，骗得了不少官人的关系。只是这个沈大人大概是太正直了，和她总是客客气气的，讲话也谨慎得很。

那天小周姑娘听到老板娘腻着嗓子问：“沈大人有些日子没来了，家里的猫还好么？”

沈大人淡然道：“还好，烦劳关心了。”

老板娘笑得眼角起褶，跟朵针脚拙劣的绣花似的。小周姑娘躲回柜台后头，一下子思绪跑了十万八千里。

晚间店里的姑娘们饭后闲聊，话题七弯八拐，不知道怎么就绕到了沈大人身上。小周姑娘平日里不怎么讲话，此刻也只是竖着耳朵极力听着，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一个大一点儿的姑娘说：“那个沈大人，我听说到现在都还没成家呢。”

另一个说：“可不是，听说他还养猫，一个大男人不养着女人，养猫算什么。”

一个小一点儿的插嘴道：“是啦，我听人说，沈大人不怎么好女色，倒是家里猫竟养了两只。”

又有人说：“他从咱们这买来点心，听说都是回去给他家猫吃呢，也不知道为什么吃不死。”

小周姑娘坐在一边嗑瓜子，边嗑边胡思乱想。沈大人养猫在她这些小姐妹眼里似乎是饭后笑谈，在她看来却格外的可爱。她甚至开始好奇沈大人家中的猫会是什么样子的。还有，为什么他家的猫能吃这类点心？她活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拿容悦斋的糕点喂猫。

不过既然是沈大人，那恐怕也是可能的——说不定，他有自己独特的养猫方式呢。

这消息传得极快，第二天全容悦斋的人都知道了，沈大人家里养了两只猫，他买的点心全是给猫吃的。沈大人自己对于市井小民给自己强加的评论指点似乎一无所知——不过也可能是他知道却不在意——依旧过段时日来买点心，依旧是次次亲自前来。

小周姑娘最近对他更加上心，打定了主意要再了解他一些。她发现了沈大人来买点心的时间间隔时长时短，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家猫在闹脾气，有时一个月来好几次，有时好几个月都见不着人。

老板娘大约也是铁了心要和沈大人攀上些关系，见缝插针地同他搭话，期间搔首弄姿不堪入目。沈大人倒是一直神色冷淡，同她讲话礼貌而克制，只是在问起家里的猫时，语气略显和暖。

“猫很喜欢榛子酥，”这天他临走前丢下一句，“也许明天还会再来。”

老板娘乐得如此，笑意盈盈地行礼道：“小店的荣幸，随时恭候您光临。”

沈大人不冷不热地颔首，转身走了。小周姑娘缩在柜台后头，傻傻地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越发的好奇，也越发觉得沈大人是个好人。说不清是哪种好，只是觉得看着他就安心。

要是能和他说上话，该有多幸福呀。

老板娘朝一个偷懒的小二喝骂了一句什么，把小周姑娘骤然惊醒。她被自己方才的想法羞了个面红耳赤。

许是老天听到了她的愿望且愿意垂怜，不多一个月后，小周姑娘就有了一个机会。

这天下着暴雨，天色晦暗，深更半夜店里凉飕飕的。男人们被遣去送货，此时可能都被堵在了路上；女人们大大小小都上楼睡了，留下一个小周姑娘锁门。堂里空落落的，安静得可怕，外头劈头盖脸的雨声像是全砸在天灵盖上，听着就发晕。

小周姑娘战战兢兢地摸到门口，正想落了锁回楼上去睡觉，冷不防见着一个漆黑的人影无声无息地飘进来，吓得张嘴就要尖叫。却听见一个她无比熟悉的嗓音温和道：“姑娘，别出声。”

是沈大人。一时间对沈大人的种种复杂情愫上头，战胜了恐惧，小周姑娘没叫出来也没被吓晕，反倒站得稳稳的，脸色苍白地看着他。

“大人…大人恕罪…”她哆哆嗦嗦地说，“小……小店打烊了……”

沈大人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撑在门框上，浑身湿淋淋的。他没打伞，昏暗不明的光线下，看上去还相当的狼狈。

“对不住，能帮我个忙吗？”沈大人的声音听上去比平时都温柔，小周姑娘很快连害怕和紧张都忘了。“我来买点点心。”

小周姑娘怎么知道要拒绝他呢，于是继续哆哆嗦嗦地回了堂前，垂着眼睫不敢正面看他，只拿眼角偷偷地瞟。沈大人身着飞鱼服，浑身湿透，身上和脸上残留着没被雨水冲刷干净的血迹。他气息不太稳，想来是一路匆匆赶来的。

“替我拿一盒榛子酥。”沈大人轻声对她说，“不要声张，也不要对人说起我来过。银子我加倍地付你。”

小周姑娘声细如蚊地应了，转身去取。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沈大人身上散发出焦躁和危险的气息。他也许刚刚经历了一场小周姑娘自己根本无法想象的恶战，也许被人偷袭、也许被人陷害，总之他看上去状况实在不好。这节骨眼上还想着给猫买点心吃，小周姑娘终于有点被他对猫的如此上心震撼到了。

因此，在仍旧哆哆嗦嗦地呈上点心时，小周姑娘神使鬼差地问了一句：“是大人的猫深夜想吃点心了吗？”

沈大人显然并未想到会有人这样问，愣了一愣。

“……是的。”过了一会儿他说，“猫受了点伤，疼得睡不着……遣我出来给他买吃的。”

他说这话时，语气里的温柔简直到了一种难以想象的地步。小周姑娘默默瞪大了眼睛，从不晓得沈大人这样看起来凶神恶煞险狠严厉的人，也能这样温柔地讲话，仿佛是提到了自己的情人伴侣。她甚至还能听出几分有意掩饰的绵软笑意来。

被他这温柔过分的语气一激，小周姑娘鼓起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细声细气道：“大人今后也可把猫带来，让它亲自挑一挑点心。”

刚说出口小周姑娘就后悔了，脸颊立马热起来。她在说些什么放肆的胡话！只是还没等她敏捷到赶紧赔罪，沈大人先若有所思地开口了：“这样也好，以后有机会我带他一起过来。”

小周姑娘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沈大人已经码了两块银元在柜上，冲她点了点下颌就转身走了。他离开大堂走进雨幕里时，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这一晚上的经历似乎大梦一场，要不是早上小周姑娘看见了那两块被她收起抽屉、同所有其他收入放在一起的银元，真以为同沈大人的一番莫名其妙的对话是梦中进行的了。打这日起，她就无时不刻不在期盼着沈大人再次到来，她太想见见那两只让沈大人牵肠挂肚的猫了。

沈大人再来容悦斋就是近两个月以后的事儿了。小周姑娘想，毕竟他身上有伤，猫也受了伤，总不可能这么快。

而沈大人再次来店里时，却不仅仅带来了猫。他还带来了另一位大人——个头比他还高出那么一点儿，脸颊圆圆，眼眸明亮，面相看起来更和善、更好说话些。他的衣着装扮同沈大人无异，听旁边消息灵通的家伙们说，这是南镇抚司裴百户。只是南司北司速来势不两立，一块儿外出都要避讳，也不晓得这两位大人怎么关系这样好，不在意共同出行。

“吃了那么久总算也来了一次。”裴大人刚进门就嚷嚷了这么一句。沈大人后脚跟着一块儿进来，神色淡然如常，细看却能发现他眉目间温和的放松和暖意。他怀里果然抱了一只猫，通体漆黑，同他这主人一模一样，表情冷淡严厉，活像个猫中大官。

老板娘一见他俩就孔雀开屏似的迎了上去，热情地问这问那。裴大人似乎对这儿的点心很有研究，逛来逛去一刻不停，沈大人抱着猫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转头来看了一圈，直到视线落在小周姑娘身上，她才意识到沈大人是在找她。

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差点冲昏了小周姑娘的头脑。她晕晕乎乎地挪到沈大人边上，深深地行了一礼。沈大人表情和缓地颔首：“那天晚上多谢你了。”

小周姑娘惶恐得找不到自己声音：“不，不劳神，能帮到大人是小女的荣幸。”

沈大人低了眼睛，看了看怀里的黑猫，对她说：“这就是我的猫了，特意带来让你看看。”

小周姑娘抬头同表情冷漠的黑猫对视了一会儿，羞得颊上绯红。只是有一个疑问让她再次鼓起勇气，主动和沈大人讲话。

“大人家中，不是养了两只猫么？”她怯生生地问，“怎么……”

“沈炼！”那头是裴大人喊他了，“你在那说些什么呢？我挑好了，走吧。”

沈大人没有答应，甚至没有出声，只是伸手抚了抚怀里猫的脑袋，意味深长地看了小周姑娘一眼，就走过去了。小周姑娘被他这一眼迷晕了头脑，杵在原地呆滞了许久。等到她回过神来，抬头看时，恰恰好见到沈大人手里拎了几盒点心，而黑猫跑到了裴大人怀里，两个人说着什么话，正一起走出门去。彼时正值大好晴天的早晨，日光温暖而明亮，把两人的背影照得无比的柔和。

恍若被什么东西砸到脑袋，电光火石之间，小周姑娘幡然醒悟。此前听到沈大人说得一切关于家里两只猫的言论，连同自己对他那些不可言说的小姑娘家心思，全都一股脑地涌进了脑中，逼得她满心混沌，脸颊通红。

原来这样温柔到了不像沈大人本人的神情和语气，不仅仅只是因为猫啊。

end

 

☆★☆

“你方才同那小姑娘说了些什么？”

裴纶捻着糕点，坐在阳光暖融的院子里，一边逗猫一边眯着眼睛看沈炼，后者回头来拍开他作势要往猫嘴里喂点心的手。

“说起家里养着两只猫。”沈炼言简意赅，神色如常。

“两只猫？”裴纶又伸手捻了一块，狐疑道，“胡扯吧，咱们家什么时候有两只猫了？”他看了看沈炼露给他的冷峻的侧脸线条，捕捉到这人表情中微小的笑意。“沈炼你难不成背着我又养了一只？”

沈炼不语，只是安静地看了他一眼，看得裴纶满身子起鸡皮疙瘩。“……你说话，别这么看我。”

“是养了两只，不错的。”沈炼慢悠悠的，语气波澜不惊。

“先前答应了那姑娘，要带上家里两只猫一块儿去的，今日不是都去了么。”

真·end